百里惜朝

恨铁不成钢

【魏无羡×江澄】 白月光







(二十六)









(魏婴视角)










射日之征之所以可以载入史册,是因为这场战役的确是翻天覆地,改变了许许多多人的命运.

有许多人因此流血,有许多人因此牺牲,也有许多人因此翻了身.


一朝得势,平步青云.


射日之争中死战不退的聂家,蓝家,江家自然是声名大噪,威震仙门.

而费尽更多人力,物力的金家更是春风得意,一时显赫.

以一己之身刺杀巨恶温若寒的孟瑶更是因其不世之功,不但风风光光的被金家允许认祖归宗,改名为金光瑶,更是成为了人人敬仰的“敛芳尊”.



有人风光,自然有人落寞.

有人登天,自然有人要去地狱.


一步登天的是射日的勇士们,入地狱的自然是被他们俘虏了的温家人.








鲜血自大殿的缝隙中缓缓的流下来,染红了那一级一级的台阶.

他站在高高的石台上看着,眸子也被那鲜红的血色映的赤红.


“蓝湛,你说眼下这些人,又孰正孰邪?孰黑孰白?”


胸口隐隐作痛,他的脸色亦是一片苍白,苍白到令一向稳重的蓝湛都忍不住要握住他的手臂防他摔倒.


“魏婴,凝神.”


他把自己的手臂从蓝湛的手里抽了出来,蓝湛有一刹那的僵硬,随即开口问道:


“你可愿修习《洗华》的琴谱?”


蓝氏的《洗华》,据说是最有清心功效的,果然蓝湛是不信他的.


“蓝湛,你要我修习《洗华》,可是你也怀疑我?”


“你到底何时修炼的阴虎符?”


看到蓝湛虽然略有迟疑却仍是问了出来,他不由得自嘲一般的笑了笑.


“蓝湛,如果我是在屠戮玄武的洞里,取得了一把玄铁剑,你信吗?”


“何时?”


“屠戮玄武之时.”


“又是何时炼成的?”



“近日.”


“你明知这是阴铁!为何要炼?”


蓝湛的语气越来越严厉,而他也同样全无耐心.


“蓝湛,够了!”


许是他眉间的怒意太盛,蓝湛的语气渐转顺和.


“你答应过,让我帮你.”


“可是你如果不信我,又怎么帮呢?”


他一声冷笑转头便走,却再一次被蓝湛拉住了手臂.




喂,喂,喂,蓝二公子,注意点影响好呗?你不要你的雅正,我还怕我师妹误会呢.




“阴虎符终究不是正统,一旦心神不稳,就无法控制.”


一句话就算有多少关心,翻来覆去的说,也真是听的人心烦.


“蓝湛,你是担心我会像温若寒一样,被阴铁控制?可是阴虎符不是阴铁,我也不是温若寒.”










“救命啊!”


“救命啊!”


正在互不相让之时,远处传来一阵阵惨叫哀嚎之声,待他和蓝湛匆匆赶去,却只见尸横遍地.

数十名穿着温氏衣袍的老弱妇孺竟被金光善的侄子金子勋带着人如捕猎一般猎杀.


“原来是蓝二公子,不知道蓝二公子为何要替这些温氏余孽张目呢?”


“这些都是老弱妇孺,也算是温氏余孽吗!”


“宗主有令,凡是跟阴铁有关的人,一个也不能留.”


他被气的几乎说不出话,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漆黑的陈情.


“聂宗主和蓝宗主也同意了,难道你们江氏还有什么疑问吗?”


一个“江”字震住了他几近暴走的情绪,他的手又渐渐的松开了.

是啊,这件事非同小可,他如果贸然出手,那会置江氏于何地?又会置江澄于何地?

莲花坞百废待兴,江澄还不知要面对多少风雨坎坷,他怎么能再给江澄惹麻烦?

为了江澄,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所以他最终只是沉默的看着那群混蛋扬长而去,只余一声长长的叹息.


“只怕这岐山的怨灵又要多了,恐怕现在真正需要的是安息之曲了.”


他心情沉重的离开,蓝湛却没有跟过来,反而席地而坐,真的开始弹奏安息的曲谱.

他静立片刻,也横笛一起应着琴声而奏.

就算是他最后一点微薄的心意吧.














“神明在上,今日我兄弟三人在此立下重誓,上报仙门,下安黎庶,天地同证,如有异心,千夫所指,天人共怒.”


“如有异心,千夫所指,天人共怒.”





聂明玦,蓝曦臣,金光瑶的结义,就等于在聂氏,蓝氏,金氏之间筑建了一面坚不可摧的围墙.

一荣俱荣.




只是苦了他的师妹了.

不过,若真的有人也与江澄如此亲厚,恐怕第一个受不了的还是他罢了.










温氏之乱逐渐平息,仙门百家渐如雨后春笋,欣欣向荣.

金光善更是仗着金氏一门独大,以近乎“东道主”的派头在岐山不夜天设下夜宴,款待百家仙首.

他虽不喜,却不忍置江澄于这群人心险恶的虎狼之中,只有亦步亦趋.

迎面便见金光善满面油光,笑容可掬.


“金宗主.”


“江宗主年少有为啊,射日之征以后,荣任了家主,可喜可贺,什么时候举办接任大礼呀?”


他在心里暗自直翻白眼,倒是江澄十分淡然,不卑不亢的一拱手.


“多谢金宗主,不过江澄尚在孝中,不便操办.”


“也是,也是,我与枫眠兄是至交,姑苏一别,真没想到成了天人两隔了.”



你说说这人吧,一脸的油腻不说,还装模作样的唉声叹气.
叹气就叹气吧,还朝他们走过来了.
走过来就走过来吧,居然还把手拍江澄肩膀上了.

他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还真有点想剁了那只手呢.





“泽芜君,含光君到.”


门外有门生一声通报,蓝氏兄弟已并肩而来.

一位蓝衫飘逸,眉梢眼角都是温和笑意.

一位白衣出尘,举手投足尽是雅正之风.

果然不愧有“双璧”的美誉,不过他看看身边丰神如玉的江澄,还是觉得他和自己的“双杰”更胜一筹.


蓝曦臣与金光善见了礼,略略寒暄客套几句,再无其他之言.
反而是转过身来与江澄见礼时微笑着,十分的和气.


“江宗主,恭喜,相信有江宗主带领,莲花坞必将重振旗鼓,保云梦一方平安.”


江澄亦不复曾经的少年意气,举手投足间已是颇有一门家主之风范.


“江澄惶恐,日后还请蓝宗主指教.”


蓝曦臣含笑点头.











“赤锋尊到.”


赤锋尊到了,众人自然是列队迎接,他略感无聊,无意中发现对面的金光瑶虽一直笑意未变,却只是在看到聂明玦身后东张西望的聂怀桑时才亮了双眸.


“金宗主.”


“聂宗主怎么才到啊,众家都等着你开席呢,请上座.”


手指的却正是高高在上的曾属于温若寒的位置.


“金宗主这是何意呀?”


“聂宗主,请您上座开席呀.”


“金宗主,诸位,我等虽设宴不夜天,可聂某是绝对不会坐上那个位置的.”


听到聂明玦断然拒绝,金光善那张脸都快笑出一朵花来,抚掌道:


“聂宗主真不愧深受百家敬重啊,此事是金某不察,我们重新列席,聂宗主,请上座.”


“请.”




众人跟着入席,他却被金光瑶唤住了.


“魏公子,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吗?”


“我?”


“适才见礼之时,魏公子似乎有话要对我说.”


此人果然八面玲珑,面面俱到.



“也没有什么事,就是射日之征当日,敛芳尊手刃温氏,拿的武器似乎是一柄软剑,今天怎么没见金公子佩戴呀?”


“魏公子见笑了,那只不过是我随手拿的一柄软剑,后来察之此物不吉,就扔掉了,请.”


“请.”











他到底还是从宴席中跑了出来,坐在殿外的台阶上喝酒,不多时身后响起轻微的步履声.

在这百家宴中,能不管不顾离席来寻他的还能有谁呢?


“蓝湛是你啊,怎么样,要不要来一首《洗华》呀?”


“我在研习新琴谱.”


“你还没有放弃啊?”


他刚才不过是随口一说,却没料到蓝湛居然如此上心,不禁好气又好笑,叹道:


“你这个人,还真是倔啊.”












“好!金宗主仁义!”


大殿内时不时传来阵阵的喝彩之声,热闹非凡.

殿外明月皎皎,凉风习习,逍遥又自在,实在是比那名利场要好的太多太多.

可他最终还是恋恋不舍的站起身,不情不愿的走向大殿.

他知道身后蓝湛目光中的诧异,却无意解释.

他总不能和蓝湛说“谢谢你蓝湛,特意出来陪我,可是现在我要进去去陪江澄了.”


有人为他,可以不顾礼仪风度,离席而来.

他为某人,也可以不顾厌恶烦躁,归席而去.





不过也正是因为挂念江澄,才正让他及时出现,化解了一盘难解的僵局.



因为刚走到殿门外,就听见里面鼎沸的话语声逐渐安静,只余一人的声音.


“各位都知道,我跟江枫眠江宗主情同手足,虞夫人跟金某之妻也情同姐妹,小儿子轩自幼便和江姑娘定下了婚约,只是因为一些误会作罢,实乃可惜啊.”


“如今故人仙去,金某和妻子都希望,小儿能够与江姑娘再结秦晋之好,一来告慰故人之灵,二来也可以算照应故人之女,算是圆了我金某一个心愿.”


“江宗主,你意下如何呀?”


话音一落,殿中立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还有不少人居然都开口相劝.



“江宗主啊,这可是好事情啊,你就答应了吧.”


“是啊,是好事啊.”


“好事情啊.”


“对啊,答应了吧,江宗主.”





他在殿外听着这些,简直气的肺都要炸了.

金光善这老油条,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听听他那理所当然的语气,什么意思?是赐婚吗?

老子家里不稀罕!

还有这所谓的仙门百家,一个一个跟风狗,那么喜欢怎么你们自己不把女儿嫁过去?

还想继续欺负他师姐吗?

更可恨的是用这种方式来逼迫江澄,明明要求师姐下嫁,还弄的像是大发慈悲一样.

如果真的重提婚约,不是要别人背后议论我江氏攀附吗?


行啊,真行啊,趁我不在,骗我师姐,欺我师妹,总有一天,老子给你们一个一个都尝尝陈情的滋味.


心中怒气横生,他也不管诸多顾忌,一边走入大殿一边扬声道:


“金宗主的美意,我们心领了.”


一石惊起千层浪,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他一身,他只视若未见,向金光善一拱手.


“金宗主,事关婚姻大事,我想这句话应该先问过我师姐,而不是直接问江澄.”


“你说是不是啊,江澄?”


江澄并没有看过来,他却偏偏要用一种极熟捻,极亲昵的口气来问话.

在这百家面前,他也希望人尽皆知,江澄与他是有非比寻常的亲厚的.

结果江澄还没开口,坐在后面的金子勋倒是忍不住了.


“魏无羡,我叔父在跟江宗主说话,有你插话的份吗?”


金子勋的本意无非是要嘲讽于他,然而却令他更加不由的得意了.

看吧,看吧,从今以后,人人提到他的师妹都难免要尊称一声江宗主,又有谁敢又有谁能如他一般的直呼其名?

金子勋指责他无端插嘴,然而他自己不也同样不配直接与江澄对话嘛.

啧啧,这可真是有趣啊,所以他越发的乖张了.


“好啊,那你自己问江澄喽.”


金子勋:“………哼.”


他也就这样漫不经心的站着,余光里果然见江澄顺他心意的站起,对着金光善微施一礼.


“金宗主,此事确非两大门宗之事,当年先父在时也是同样的意愿,只不过此事应由家姐自己决断,旁人---”


说到这里,他遥遥感应到江澄无奈看过来的目光,唯有回护,并无半分指责.


“---确实不好干涉.”


于是他真的没忍住的笑了.


金子勋:“………”




“没错,没错,这件事情还得问问江姑娘的意见哪.”


一听到要问师姐的意见,他便发现斜对面的金子轩不由自主的正了正身形,脸上露出踌躇满志的神情来.

傻蛋,你以为我师姐真的非你不可吗?

不过师姐也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站出来了.


“师姐.”


“多谢金宗主好意,厌离心领了,江氏刚刚经历大劫,我身为江氏儿女,应以大局为重,回到云梦,重建莲花坞.”


说到这里,师姐也颇有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却是宠溺居多.


“此时,确实不宜谈婚论嫁,金宗主,失礼了.”


师姐的话一出口,大殿里登时响起一阵唏嘘之音,气氛都低了三度.

他却觉得甚是畅快,对着金光善与众人一拱手,径自离开了.

至于之后的令百家沸腾的“百凤山围猎大会”,那可就提不起他半点的兴趣了.















三日之后,他们终于回到了莲花坞,回到了心心念念的家.

只不过推开大门,院里只余一片狼藉和血迹.

更令他目眦欲裂的是厅堂之上的竟是黑红相间的代表着温氏的太阳纹!

他只觉得心头一股怒火越烧越旺,而紧紧握着陈情的手也渐起青筋.

就连笛身都仿佛感染到他的怒气一般,逐渐有黑色怨气升腾弥漫.

身边的江澄也是怒不可遏,手中的紫电“滋滋”作响,忽然间化形成鞭,狠狠的抽向高高在上的木匾.

“啪”的一声巨响后,木匾被紫电抽的四分五裂,落下一地的碎屑.














“我江澄,江枫眠,虞紫鸢之子,从今日起,正式继任云梦江氏家主之位.”


“江氏家训: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要我江澄还有一口气在,惟怀永固,必不会再让江氏受此磨难.”


“参加宗主.”


在一片整齐响亮的参拜之音中,他与对面的师姐一起含笑而坐,见证着他们的江澄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刻.

脱胎换骨,破茧成蝶.

那个曾在荒草泥泞中狂奔痛哭的少年,终于完完全全的告别过去,正式继任云梦江氏家主之位.

从此世上再无可哭可笑的江公子,只有将整个莲花坞乃至整个云梦皆扛于一身的江宗主.

三毒圣手,江晚吟.








他心中实在是五味陈杂,也不知该哭该笑,该喜该悲,只觉得受诡道的影响日渐加深,常常心中烦躁,难以平静,只有常常溜出莲花坞,到云梦的市集去饮酒.

酒入愁肠,难掩愁,只不过略作麻痹而已.

却不想这一日,他高坐酒楼窗口,居然在街上看到了故人.


“呦,泽芜君,这么巧啊.”



“原来是魏公子.”


“泽芜君怎么有空来云梦了?不急的话,上来喝一杯?”


他晃晃手中的酒坛,却只见蓝曦臣但笑不语.


“我忘了,你们蓝氏不能饮酒.”


刚要叹一声可惜,那蓝衣青年忽然微微一笑,淡淡的回他一句:


“无妨.”










他是真没想到看起来云淡风清的泽芜君居然如此海量,一杯接一杯,脸色都没有半点变化.
饶是他自诩千杯不醉,也不由得颇为诧异,大加赞许:


“泽芜君好酒量啊,跟蓝湛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难道,难道泽芜君跟我一样,也在云深不知处偷偷饮酒?”


蓝曦臣却仍然含笑,只略略摇头,倒是他觉得自己实在不该与这泽芜君如此顽笑,讪讪道:


“泽芜君,魏婴说错了.”



见他如此乖顺认错,蓝曦臣的笑意却更深了.


“其实我是用金丹化去了酒力,实际上不算饮酒.”


果然能当宗主的都是千年的狐狸.


“厉害!果然还是泽芜君厉害.”


“不过泽芜君,这除怨这种事情,蓝湛平日不是最感兴趣的吗?他怎么没有来啊.”


“他被叔父留在家里,重新制定家规了.”


“噗”


一口酒呛的他连连咳嗽,简直咳的说不出话来.


“三千多条家规!泽芜君,简直是惨绝人寰啊,这么多条家规重订,岂不是跟坐牢一样,三年都下不了山了.”


“算了,反正我现在闲来无事,过几日我跟你去云深不知处看看他,想当年还是他在藏书阁监督我抄的家规,如今也换我监督他抄试试,好像更有意思了.”


他自顾自说的得趣,却未留意到对面的蓝曦臣已渐敛笑意.


“魏公子若来姑苏,可以听听忘机新学的几首古曲,都有清心凝神之效.”


他倒酒的手略略缓慢了.


“泽芜君这是什么意思?”


“忘机最近在精研《洗华》,不知魏公子是否知道忘机的用意?”

“泽芜君是刻意来云梦规劝于我的?”


蓝曦臣摇头.


“那就是来给其他人当说客的?”


蓝曦臣仍是摇头,他心中烦躁,脸上却愈见笑意.


“泽芜君,我说你们蓝氏家族,是不是都这么爱管闲事啊?”


“忘机是我胞弟,我很清楚他的心思.”


“魏公子听与不听,曦臣有几句话要告之,世有定法,大道有则,如若这世上只有魏公子一人的话,你大可以随心所欲,但只可惜这世上每个人都长着一张嘴,我希望魏公子不要因为过于自我,而影响到身边真正关心你的人.”


“你若相信我与忘机,姑苏蓝氏可以帮你重拾剑道.”




他一生长着一张笑脸,旁人只道他性情乐观洒脱,却不知其实他最是心高气傲,半点不肯让人.

如今这世上,除却江澄与江厌离,还有谁能劝的他来.

更何况他的艰难处境,世上又有谁能知晓?又有谁能理解?

总算他平日里对蓝曦臣颇为敬服,才不至于就此翻脸.


“我信得过,但是我不想.”


他说完也不管微愣的蓝曦臣,从桌上拿起一壶酒转身摇摇晃晃的离开.


“魏公子,诡道损心,虎符难控,一旦失了心神,势必---”


“我倒是想要试一试---”


他并未回头,却断然出口截住蓝曦臣的话头,眼睛只盯着手中把玩的陈情,悠悠续道:


“---说不定,我就是这旷世奇才呢.”











事情竟然已到了这般严重地步么?

难道他拼命藏匿的失控竟已是如此昭然若揭?

更可怕的恐怕还不止如此.

所谓的仙门百家,自然是先礼后兵.

既然蓝曦臣已先行一步前来规劝,那接下来自然还会有别人.

而别人,自然不会全如这泽芜君这般客气了.


如果真会有那一日,又该何去何从呢?













他只觉得满心苦涩烦闷,也不知喝了多少酒,回到莲花坞时已是深夜,却迎面见到了冷着一张脸坐在厅里擦剑的江澄.

看着江澄冷淡的脸色,他下意识就觉得心慌,赶紧挂着一脸讨喜的笑凑过去.


“江澄,还没睡啊,正好我给你带了酒.”


“滚.”


热脸贴了凉冰块,他也丝毫不恼,一屁股坐在江澄脚下的台阶上,仍然是笑嘻嘻的没话找话:


“我说你这一天到晚到底在干什么啊?你这剑啊,到底一天要擦多少遍?”


江澄的脸色半点没回暖,一边把剑插入鞘,一边冷冷的反问道:


“你的剑呢?多久没擦过了?”


“扔屋里了,一个月擦一次就够了吧.”


他话说的随意,江澄可是真有点生气了,一张俊脸冷的冰雪一般,怒道:



“平日不佩剑招摇过市,整日混在酒肆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莲花坞是你喝够了歇脚的客栈呢.”


几句话越说越生气,索性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要走,他哪能让江澄带着气走啊,心急火燎的扔下酒瓶奔过去拉江澄的手臂.


“江澄,别那么生气嘛.”


他仍是如往常一样去搂江澄的肩膀,却没料到被江澄狠狠的推开,许是他酒喝的太多,也许是江澄怒意太盛,居然用力过猛,一把将他推倒摔在地上.

这一来两个人都不禁怔住了.


“怎么了?酒喝多了?灵力都稀释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说什么辅佐我振兴江氏.”


江澄显然也又是诧异又是懊悔,嘴里说的难听,却伸出一只手来拉他.

他日间受蓝曦臣那一番话的影响本就是心烦气躁,再加上喝了半日的闷酒,此时被这一推摔的头脑空白,来不及思索,身体竟然下意识的出现了攻击的意图,一只手握紧了陈情挡住了江澄伸过来的手.


“别过来!”


这一回不但江澄的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就连他自己,也是在理智回笼后感到一阵难言的悔恨与惊疑.


“你什么意思!这是要动手吗!”



“我累了,要打明天打,我去睡了.”










他走出去的时候整个身体都是微微打颤的.

却不是因为生气,而是由于对失控和未知的恐惧.

他真的是害怕了.





到底是从何时起,他的潜意识里居然会对江澄也有了如此深的敌意?

他牺牲了一切,才换来如今的一切.

可是到头来,竟然也会有差点忍不住伤害到江澄的一天吗?

这可怕的认知令他只觉得五内俱焚,万念皆空.


如果有一天他也会伤害到江澄,那该怎么办?








他越想越怕,越怕越想,整个人都愈加的狼狈倾颓,哪里还有平日里神采飞扬的模样.

恐怕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看在江澄的眼里,大概是和一条狼狈不堪的落水狗差不多.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生平第一次,他竟然产生了离开江澄的念头.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段里魏哥狼狈离开的身影,就突然想到了《大话西游》里夕阳下的那个背影.


“你看那个人,好奇怪啊,好像一条狗哦.”



至尊宝与紫霞,魏哥与舅舅,就在这一刻,在我的心里奇妙的融合起来.

魏哥不是至尊宝,舅舅也绝不像紫霞.

可是这一段爱情与那一段爱情,真的都太令我唏嘘.


“不戴金箍如何救你,戴了金箍如何爱你.”


所以至尊宝最终失去了紫霞.



“不剖金丹如何救你,剖了金丹如何护你.”

“不修鬼道如何回来见你,修了鬼道如何留下陪你.”

所以魏哥最终也失去了舅舅.


可是我想说的是魏哥的叛逃固然是为了侠义,但也绝对不能说不是为保护舅舅.

他知道自己很危险,所以就算没有温氏之事,也会有其他的契机逼他离开.



曾经离开乱葬岗回到他身边是因为爱.

如今离开他身边回到乱葬岗也是因为爱.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今天也是为双杰流泪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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